灵魂飘荡的世界

第四章

等所有人都落座，崔秀英才发现这里来了不少同学，和父亲的军官们加起来足以占了半个戏院，崔秀英坐到李子文身边。但却没说话，因为幕帘后已传来了二胡的特有的声音，崔秀英翻了翻戏桥，第一场是《三岔口》，随后是《白蛇传—断桥》，最后才是主戏《穆桂英挂帅》。


崔秀英看着布幕缓缓拉开，激烈紧张的曲调就这么传了出来。

崔秀英对没有唱词的打斗戏曲不感兴趣，想着父亲和那戏子的事情，一晃神，第二场竟已开始。

“西子湖依旧是当时模样，看断桥，桥未断，却寸断了柔肠。”

“鱼水情，山海誓，他全然不想，不由人咬银牙埋怨许郎。”

一句词刚刚出口，崔秀英就失望极了，听着便觉得这声音矫揉造作，那让人回味而嗟叹的沉重，竟被这角儿唱的小家子气得紧，崔秀英兴趣缺缺，且那《断桥》自己也不知听了多少，自己想象中的悲痛竟是没人能唱出来。想来今天也是一个无聊之日了。


崔秀英闲极了便左右瞧瞧，见所有人包括子文都听的聚精会神，让自己脑袋里一片浆糊，想不通子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索性不去管它，反正过后，子文或父亲会告诉她的。

她两眼无神的看着戏台，几夜晚睡早起的读书让自己早就困乏不已，这出戏在她耳中倒成了催眠曲。头一点一点的，一会就浅浅的睡了。


“猛听得金鼓响号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不知过了多久，正混沌耳中突然传来这一句，让还在瞌睡的崔秀英一惊，一下子睁开了眼，是谁？是谁把这份慷慨激扬不畏生死唱的如此坚韧而不失女子的温婉，把穆桂英那份对家国的热爱和上阵杀敌的勇气和热血表现的如此淋漓尽致？是谁好像看懂了自己的心思般，把自己想打击侵略故乡和祖国的敌人的斗志唱了出来？威风凛凛，四个字唱的崔秀英恍然间几要潸然泪下。威风凛凛！国家危亡旦夕，自己的家乡存亡未定，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岂能只龟缩在家！岂能只有叹息而已！


崔秀英抬眼一看戏台，那个唱着”有生之日责当尽”的人，不是让自己心心念念的旗袍女子又是谁！虽然她画着不易分辨的妆容，着着那长长的戏服，但崔秀英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就是她，那个巷子里的她，那个穿黄旗袍的她。”后会有期”这句话突然闪过崔秀英的脑海，还有那个长发披肩的背影，好一个后会有期！那时候你早就知道了我是谁！


“今天的《穆桂英挂帅》是谁唱？是不是郑秀妍唱穆桂英？”
“对啊，秀英你问这个不就糊涂了，郑秀妍是这里的名角，将军当然是听她了。”


崔秀英一把抓住身边的李子文的衣袖，让子文几乎跌下凳子，忙低声问”怎么了？”


“她就是郑秀妍？”她急忙问，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大小，心里乱极了。她是郑秀妍？是华星戏院的台柱子？是那个穿黄旗袍的女子？被外面传和我父亲有什么的戏子？


这句话的音量让本来安静听戏的人们全都听到了，崔中展不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才又把注意力放回台上，但崔秀英没有注意到，她一心只想找到问题的答案。


戏台上的桂英目光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勾出一抹暧昧的笑容。


“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那女子特有的腔调柔柔弱弱，却又带着些风霜和独有男子的豪气，就这么唱到了崔秀英心里。


“对啊，这戏主角是郑秀妍，你不会这才知道吧。”子文纳闷的说。


“郑秀妍。”崔秀英痴痴地念着她的名字，虚弱的坐在凳子上。


原来你就是郑秀妍。她想过多少遍，那个人也许她是个大自己十多岁的女人；也许她资历极老，所以才为人所道；也许她画着极浓的妆，风尘仆仆走在大街小巷；也许她不过是为了名利才会接近自己的父亲…

但，崔秀英现在脑袋里乱极了，只有一个画面反复出现在脑海里，那天，那个无人的昏暗小巷，那个柔若无骨的身子，那黄色的旗袍，还有那句…”后会有期”


戏还在唱。

“虽然是宋王亏待咱，国有难咱岂能袖手旁观。”

“安王贼子来造反，为国勤劳无怨言。”
“咱不求高官和爵显，为的是平狼烟国泰民安。”